女祭搬到了雾松山下附近的一个村子,伪装成农户。

    她坐在屋檐下看雨,身上盖了一条薄毯,长螣守在她身边,“大人,我们在这里,离得这么近,会不会太危险。”

    她是祭司,神识最为强大,身体的力量却很薄弱,是以神识受伤的疼痛也让人十分难以忍受。

    她唇色苍白,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很远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腑的剧痛,但心情却是畅快的:“他现在已是自顾不暇了,上神转世又如何?现在终究是凡人之躯。只要我们不出现,他就找不到我们。”

    这间草屋前方不远有个鱼塘,鱼塘再往前是山,山上的草木已呈颓败之势,细雨飘洒,如无边幕布。

    一个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的老农扛着锄头牵着牛从鱼塘边走过,那牛凑到鱼塘边去喝水,老农便站在路边等。远山近水,洒然清隽,如一副水墨画。

    长螣蹲在她身边,手捂着她的膝盖,看着远处。拥有人的身体之后,她也时常学着像人一样思考,“大人,其实我觉得人间好像还挺好玩的,大人沉睡了那么久,有没有想过……”

    剩下的话没有说完,女祭不由得惊奇,这家伙竟也会欲言又止了。

    她笑笑,生命太长,过往的记忆,时间太久,很多都已经模糊,但仍有一件事记得很牢。

    “很久以前,久到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,只记得我和阿戚跟随刑天大人住在大荒山以北。那里很少下雨,没有战争的时候,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祈雨。下雨的时候,我们都很高兴,会在雨里手拉着手唱歌、跳舞,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。”

    女祭低头看她,“那时候还没有你,你应当不知道。后来阿戚死了,刑天大人也死了。”她沉默了一会儿,半晌才继续道:“纵使这人间再美好,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,天界却将我们称为孽神,在风雷石上刻下我们的名字。只要稍有不慎暴露了形踪,便是灰飞烟灭。成王败寇嘛,九黎败落,人都死光了,这世间也容不下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刑天大人或许已经救不回来了,这世上到处都是我的敌人,我只是想寻一个归处。”

    长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,她很少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。她轻轻唤她,“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女祭长长舒了口气,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前方的一处草丛,虚弱笑笑:“罢了,我累了,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长螣扶她进屋休息,过了一会儿从屋里出来,站在檐下看了看,才起身朝着前方走去。

    草丛里有一只小小的黑色穿山甲,头上还顶着一片树叶作掩护。看见她过来,穿山甲开始在地上打洞。

    长螣将穿山甲提起来,“你又来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萧岩化为人形,不好意思地摸摸脸,“你们怎么搬到这里来了,我找了很久。”

    他适才在草丛里瞧见她们说话,感觉气氛还算融洽,又多嘴问一句:“还有我上次将那小孩放走,你主人没难为你吧?”

    长螣抱着胳膊不理他,他也不多说了,从背后取出一把伞撑在她头顶,两人自然而然并肩而行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河边,长螣跳到一棵延伸到河面的老树上,脱了鞋子坐在树上洗脚。

    萧岩坐在她身边,抓住她的手,面带关切,“河水凉,玩一会儿不玩儿了哈。”

    长螣扭头看他,“你为什么关心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