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怀慎一席话振聋发聩,殿中诸人神色各异,兰贵妃这些年做的事情大多已经不避着人了。

    从前皇后稳坐宫中的时候尚且还能顾及名声做些表面功夫,但是多年来手握凤印习惯颐气指使,如今霍怀慎一开口就戳中她的痛处,兰贵妃气得面容狰狞,“霍怀慎!”

    云鬓峨峨,面上却无一丝雍容,“本宫可是你亲姑母,你就是这么说话的?”

    嬷嬷宫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,霍怀慎跪在底下,腰杆挺直,即便是跪着的也不弱势半分。

    “臣就是念在娘娘是姑母,于臣有恩,否则在臣到泰山翌日,三殿下便要被押解入京。”他眸中无一丝暖意,“祖父在时便说过,不求霍家子孙显达煊赫,只求问心无愧,娘娘在宫中,可知泰山一事害了多少百姓?!”

    “烧杀抢掠,动辄将人折磨致死,再是散播太子殿下无德的谣言,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只为争位,那些百姓何其无辜?”

    霍怀慎终究彻底与兰贵妃撕破了脸,其实早就该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他愧对霍家先祖,一直顾念兰贵妃恩情,在兰贵妃母子二人做出错事时竟没有立刻上折子,而是一直压着不发,只将部分东西叫柏一带回去给太子殿下。

    而柏一又偏偏中了招。

    但是有些人就是不肯醒悟,兰贵妃只是在霍怀慎说到“泰山”二字时神色变了变,而后便冷眼盯着霍怀慎,心中不知想了什么,“你这次是来威胁本宫的?”

    “本宫就不明白了,那贱种到底是有什么好,值得你这么百般回护?”

    兰贵妃压抑不住怒气,“母子俩没一个省油的灯,当年原本是本宫先进宫的,先遇见陛下的也是本宫,家世,相貌,才情,本宫哪一点比她差了?!偏偏她就得了先皇的青眼,直接嫁于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一步之遥,本宫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……”

    形似魔怔了似的,兰贵妃走到霍怀慎面前,一脚踹到他心窝处,霍怀慎身子晃都没晃一下,这却惹得她更加气怒,反手一巴掌打得霍怀慎偏过脸去,

    “原本本宫才是皇后,承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,可偏偏他母子二人都是绊脚石,非要横插一杠,霍怀慎,你说本宫该不该恨!”

    “娘娘。”霍怀慎声音平静,“皇后娘娘当年嫁于陛下时,陛下尚且不是太子。”

    “臣听祖父说过,一开始要与还是皇子的陛下结亲的是您,但是您拒绝了,这事当初知道的人不多,就连当今陛下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霍怀慎年幼时曾听祖父说过,那时兰贵妃还只是兰妃,只是荣宠加身,一时风头无两。霍老侯爷有次有感而发,不知怎么的就给回京看望祖父的小霍怀慎说起了这事。

    “你姑母幼时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,会一边拍着我的脸说胡茬扎手,一边又贴过来要抱……”老侯爷上战场落下一身伤病,大夏天也要裹着一层不薄的毯子,年幼的霍怀慎对那个满头珠翠的姑母也只是见过两面,连长相都不记得,但还是乖乖巧巧的趴在老侯爷腿边听他讲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一直不在京都,你祖母身子不好,所以就将她和你爹送到世叔家寄养,北夷战事一直不停,我每次回京也极少能好好与他们兄妹二人相处,时间久了,一个成了京中的纨绔,另一个……唉,都怪我……”

    小小年纪的霍怀慎不知道祖父为何叹气,但是随着祖父去世,在灵堂看到前一刻哭得梨花带雨的姑母下一刻满目嘲讽,甚至是有憎恶的,她一把扫掉桌上的祭品,“本宫在宫中受尽委屈,你死了都不安生,居然还……”

    后边的话霍怀慎根本没有听到,他被一个凶煞的婆子捂着嘴拖走,差点扔进湖里。

    若非会武挣脱逃走,怕是早就成了宣平侯府湖里的一抹冤魂。

    后来不是没想过把这事告诉霍允,但是随着大衍北夷大战在即,即便是幼小的霍怀慎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再去打扰父亲,所以跟着父亲回北疆的前一夜,霍怀慎将此事告诉了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