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至傍晚时分,寂止方才回转,满身风尘,面容疲倦。

    晋婧中途醒来过一次,吃了几碟糕点垫肚子,吃得满床都是糕饼渣。小二来看她,知道她是寂止大师的宠物猴,十分重视她,又叫来郎中给她换了一次药,替她收拾了床铺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寂止是出去办正事了,也不哭也不闹腾,乖乖吃了些东西,脑袋还疼得厉害,又歪在榻上睡着了。回想夜间遇袭,只当是罗刹鸟的报复,也没太计较,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。

    那黑袍人并没使用任何法术取血,没有留下痕迹,是以就连寂止都认为她只是被罗刹鸟丢下摔伤。

    寂止沐浴完回到房间,晋婧刚醒来不久还有些迷糊,脑袋受了伤,她只能趴着睡觉,尾巴长长拖在榻边,轻轻晃荡。

    她有些没精打采的,看见寂止进来也只是晃了晃尾巴。寂止坐在她身边,顺了顺背毛,难得温言软语,“还疼吗?”

    晋婧不说话,只是点了点脑袋,确实是有点疼的。

    昨夜罗刹鸟袭击府衙的消息已经传开了,能去潇雨楼那种地方寻乐的老少爷们都不是一般的穷苦人家。

    此前尸体久久不能下葬本来就已经惹得众怒,如今部分尸体又被罗刹鸟啄去眼珠,毁坏了尸身,是以今日衙门口不少人去闹,有权有势的还放出话来恐吓说要罢了知府大人的官,抄他的家。

    知府大人没办法,只得把寂止搬出来,说是妖邪作祟,催促他快些降妖作法,也能给大家一个交代。

    罗刹鸟汇阴而生,又善于变化,若是说依附在楼里的姑娘身上害人,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解释得通。潇雨楼后院水井是罗刹鸟藏尸处,后来尸体搬到衙门,罗刹鸟来袭,倒也合理。

    现在急需缓和民怨,寂止也能理解,是以他一整日都在城外乱葬岗搭台作法,祛除邪气。又命人在山坳里挖了一条深沟连接外部,小小改变一些地势,使得阴气再不能聚集,免去后顾之忧。

    虽是正神转世,毕竟凡人之躯。忙活了整整一天也没得休息,他疲惫至极,仍强撑着去检查那小猴的伤口,又摸摸体温,确定没有发烧才放心。

    那小猴精神不振,也好心往旁边挪了个空地给他打坐。

    寂止这次却没打坐,而是越过她进了床榻内侧,合衣躺下歇息。法事要一连做七天,明日卯时天擦亮就得起,他必须得休息好。

    小猴乖乖的也不闹他,挪了个位置,将下巴搁在他掌心,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而这时的雾松山,山脚下的密林中,却站着两个人。

    一人身形高而瘦,全身都罩在黑袍里,风一吹动,活像竹竿外套了个麻袋,空荡荡的。

    另一个却是名年轻女子,她着装怪异大胆暴露,下身黑色裙装堪堪只到大腿,上身黑色抹胸上绣着繁琐的花纹,下摆坠了许多细小的银铃。

    她身后同样披着宽大的斗篷,斗篷上绣刑天舞干戚。无头刑天,以乳为目,以脐为口,脚踏黑云,操干戚以舞。刺绣精致,栩栩如生,刑天怪相令人不敢直视。

    两个人站在林中,以双足丈量土地,却始终只在外围活动。似乎只要他们往前一步,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。

    那女子容色娟秀貌美,柳眉凤眼更显亲切,额间戴钩月眉心坠。她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绘制了一个古怪的阵法,行动间身上的银铃发出细碎悦耳的轻响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阵法完成,她身边那名黑衣人弯下腰,双手高举奉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:“女祭大人。”声音低沉阴冷,像蛇吐信子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那女子接过,扔掉树枝,右手唤出一柄黑色法杖。杖身盘绕黑色螣蛇,螣蛇背生双翼,似振翅欲飞,法杖顶端螣蛇昂首嘶鸣,可见森然毒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