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面面相觑。要说之前的丫鬟小厮,多是唱曲、跳舞、翻跟头,再离谱也会梳妆、品茶、绣手帕。谁都不曾想眼前的奇女子,竟然直白地躺下睡了。

    安瑾倒是没想太复杂,以前在安府,她就常在树上睡觉。睡觉便是她的消日之法。只是怀王府北院光秃秃的没有树,她就在地上凑合着了,睡个半炷香,也算偷得半日闲。

    迷糊间,安瑾仿佛见着一绝品公子,风姿卓越,薄唇微动,似要言语什么。可他一开口,竟发出如同夜叉的怒吼。

    “放肆,王爷宽宏,不代表你们可以肆意妄为。”

    安瑾被这厉声激得睡意全无,她睁开眼朝着声源望去,原来此句是穆深的怒斥。

    穆深不理会身边姑姑的劝阻,恨不得冲上前去打骂安瑾一顿。安瑾此番不敬之举,若追究起罪责,穆深这个管事姑姑自是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眼看穆深就要上前揪起安瑾,傅怀发话了,“无妨,此乃众人消日之法,并无不妥。倒是以准取胜了,甲等吧。”

    王爷此话一出,众人惊诧,连躺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安瑾,都以为自己耳背了。此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,多是丙丁。偶有出众,也刚及乙等。别说甲等,就是给安瑾定个丙丁,也难以服众。

    众人不敢造次,唯有旁观的一个姑姑攥了攥衣摆,走到正中跪了地。只见她言辞激昂,犹如言官附体道,“王爷,三思啊。若众人皆效仿,在王府以睡觉偷懒为消日之法,府内还如何行事,会失了规矩啊。”

    大家原是敢怒不敢言,眼下有人出头,一群姑姑跟着跪了下来,齐声道,“王爷,三思。”

    然后一院子的下人也跟着跪了。

    不过是府中内务,却成了大型劝谏现场,吕氏揪着手帕在心中咒骂,这些拎不清的下人真是反了天,竟然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仆,眼下若不寻个转圜之法,王爷不满内务,必会迁怒自己。

    于是吕氏打着圆场道,“睡觉是个消日的好法子,只是在下人身上不妥。要不定个丙等,就当便宜臣妾,正好去了我的南院。”

    傅怀本就对这一院子姑婆不满,若不是自知不公,他也不会沉默。可吕氏的建议也未遂了他的心意,傅怀毫不承情,只厉目回应。像是笃定了结果,不论今日用什么法子,他要的人必须留下。

    场面一时陷入僵局。

    吕氏善察言观色,傅怀目的明确,她便不敢多言,只想着如何周旋,好让自己管着的内务不要触了王爷的逆鳞。

    半晌没个定论,院内渐渐开始有议论之声。

    ——“这是王爷的姘头吧?”

    ——“睡觉……是不是早就爬了床?”

    ——“我看这遴择就是走个过场。”

    “都给我闭嘴。王爷不过一试,你们这沉不住气的性子就都出来了。”眼看场面失控,吕氏一句呵责,暂时止了乱局,虽无人再议论,北院的下人们却都忿忿瞪着安瑾,好像她占了多大便宜。

    “春黎……”秋念俯身走到安瑾身边,佯装拉她起身,小声在她耳边提醒,“你还会什么,快想想办法。眼下这个情形你若不去东院,以后会被欺负死。”

    安瑾也没想到傅怀如此偏袒自己,眼看成了靶子。虽说内院的下人都敬着畏着主子,但说到底还是有自己的想法,觉得利益被犯,更是得理不饶人。所谓强木易折,若是不去他们眼中最好的东院,恐怕以后当丫鬟的日子要过得比现下还糟心。

    可是,安瑾还会什么呢……